原文标题：美国旧金山小微金融考察报告
温州市小额贷款公司协会赴美西考察团成员在斯坦福大学留影
为深入了解美国小微金融近年来的发展状况和业务创新特点，2015年6月4日-14日，温州市小额贷款公司协会学习考察团一行10人，在以副会长庄中华为团长的带领下，对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有代表性的社区银行及小额贷款机构进行了考察。重点考察了三家社区银行和三家小额贷款机构，三家社区银行分别是富国银行（Wells Fargo Bank）、联合银行（Union Bank）、弗里蒙特银行（Fremont Bank）；三家小额贷款机构分别是国际知名的P2P公司lending Club；硅谷的在线小额贷款公司LendStreet；以及非营利P2P小额贷款机构Kiva。此外，还前往美国著名的征信数据分析公司FICO，与其高级副总裁交流了企业征信数据处理问题，还参访了Google公司、斯坦福大学。现将考察交流中了解到的美国小微金融近年来的发展状况和业务创新特点，汇报总结如下：
赴美西考察团参访Union Bank
一、美国社区银行业务发展的特色
美国的社区银行是指主要从事传统银行业务，为社区居民、中小企业和农户提供金融服务的小微银行。美国的社区银行并不是一个法律概念，美国法律并没有对社区银行进行界定，而是由监管机构按照一定标准将所监管的部分银行机构划定为社区银行。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作为州立银行的监管机构，将资产规模在10亿美元以下的银行划定为社区银行。但对于资产规模大于10亿美元，若满足贷款在资产中占比超过33%，核心存款在总资产中高于50%的银行也界定为社区银行，如富国银行。
截止2015年第一季度末，受联邦存款保险公司保险的银行类机构共有6419家，其中资产规模小于10亿美元的社区银行有5725家，占比为89%。遍布城乡的社区银行立足社区，服务社区，为众多中小企业提供金融服务，为美国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我们通过对富国银行、联合银行和弗里蒙特三家社区银行的考察，美国社区银行业务发展的特色可以归纳为下列三个方面：
（一） 定位社区服务，坚守传统银行业务
我们访问的三家银行均把服务社区作为银行的主要目标定位，都把存贷款、财富管理、保险、信托等传统银行业务作为核心。富国银行的核心业务有三条线：社区银行（Community Banking）、批发银行(Wholesale Banking)、财富管理(Wealth Management)。其中社区银行贴近社区网点，客户经理直接进入社区，分片拓展业务，主要为社区居民和年销售额小于200万美元的小企业提供金融服务。富国银行在美国拥有8000多个分支机构，260000多员工，美国每三个家庭中就有一个是富国银行的客户。社区银行通过为个人和小企业提供全面而多样化的金融服务，成为其最主要的收入来源。2000年以来，社区银行的净收入占比一直保持在50%以上，部分年份高达70%，2015年第一季度末，富国银行的社区银行创造的净收入占三大核心业务净收入总额的比重为61%（2013年同期该比重为63%）。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美国大型商业银行纷纷将投资银行业务作为发展重点（如摩根大通银行、花旗银行等），而富国银行却选择了坚守传统银行业务阵地，坚持以社区银行为主营业务。正是这种对传统银行业务的坚守，没有过多涉足金融衍生产品业务，使富国银行在2008年的金融危机中所受影响很小，而同行如花旗银行、美洲银行等因过度介入金融衍生品业务纷纷陷入困境。富国银行对传统银行业务坚守的成功，也证明了银行通过切实服务实体经济获利的传统模式仍然是立行之本，也警示金融机构要正确地看待传统与创新的辩证关系。
赴美西考察团与Strategic Investment Solution公司副总裁Ping座谈交流
（二） 对客户贴心关怀，注重投资社区公益活动
富国银行与客户从建立支票存款账户关系开始，就非常注重客户关系维护，通过优质周到的服务提高客户的忠诚度。与客户建立长期互赢的合作关系。特别是在老客户困难时，别的银行拒绝，富国银行给予帮助。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许多房地产商到处借不到钱，而富国银行及时帮助他们渡过难关，这部分客户也成为富国银行最忠诚的客户。
弗里蒙特银行（Fremont Bank）作为旧金山市湾区建立最早、规模最大的由家族独立控制的中型社区银行，创立于1964年，到2015年正好建行50周年。2014年末其总资产为27亿美元，净收益3480万美元。在当地有18家分支机构，员工有700多人，主要服务于湾区的居民和小企业。作为典型社区银行，弗里蒙特银行非常注重通过某些细微的服务，以增进与客户的感情联系，使客户感觉受到重视和尊重。银行对前来咨询或办理业务的客户，会提供多种饮品、水果，以及赠送多种实用的小礼品（如指甲锉、镜头纸、纸巾、便笺等）。此外，该行把社区志愿者服务作为银行文化的重要部分，许多志愿者定期抽出时间参与社区服务中，从而树立了银行在社区的良好声誉。银行还每年把税前利润的5%投入到当地社区公益项目中，并设立了一个慈善基金，用于社区慈善服务。
（三） 通过发展零售网点，实现金融产品交叉销售
富国银行在全美有8000多个营业网点，他们将自己的银行零售网点称为“商店”（Store）,并在店面设计上采用了零售店和超市的概念，以此强调顾客和服务的重要性。有些零售网点还借鉴了沃尔玛的做法，派专人迎接客户，为客户介绍新产品，按产品的相关性摆放宣传资料等。
富国银行的经营目标是成为一家能够提供客户所需要任何产品的“金融百货超市”式的全能银行，为此，银行以客户为中心设计了80多个业务单元，覆盖了客户整个生命周期中可能产生的主要金融需求，成为富国银行实施“一站式”金融超市服务的坚实基础。富国银行通过建立一个高效的客户关系管理平台，为每一个客户经理提供整合的客户信息和金融产品知识，以此培育起了强大的交叉销售能力。2011年，富国银行对每个家庭的零售产品数量平均达到5.92个，在最高区域达到7.38个。
（四）建立有效的风险控制体系，落实风险责任
以富国银行为例，作为全球市值最大、资产额全美排名第四的大型社区银行，其按照业务类型，划分了80多个不同并相互独立的业务链，每个业务链的风险控制体系分为两个层次，第一层风险控制系统为三级审核：业务端—总行—审计，通过这三个环节分别进行风险审核；第二层风险控制系统为业务链审批端：业务员—业务经理—风险官，三个环节分别独立签批。富国银行的风险控制原则要求每项业务风险责任都要落实到人，做到谁签批谁负责，杜绝风险无人担责的现象发生。2008年富国银行收购美联银行后，在风险检查中，发现一笔不良贷款无人负责，通过追责调查，最后把贷款决策人开除。富国银行在风险处置中，确立了“四快原则”，即快速发现问题，快速向上汇报，快速找到解决办法，快速执行。
早在上世纪90年初，富国银行就成功建立了小企业信用评分系统，成为小企业贷款信用识别的重要技术保障，同时，还对小企业贷款采取个人贷款的监管模式。富国银行依赖完善的风险控制体系保障了资产的安全，2015年第一季度末，其不良贷款率仅为1.51%。
赴美西考察团与Lending Club首席风控管陈超美女士座谈交流并合影
二、美国P2P小额贷款机构业务创新与风险管理的特色
以P2P模式开展小额贷款业务是美国基于互联网时代的一大金融方式创新。通过对旧金山三家具有代表性的不同P2P机构考察，可以管窥美国小额贷款机构在互联网金融风起云涌背景下的发展状况和经营特点。
（一）基于P2P模式的小额贷款机构始终在法律监管下的运作
美国的P2P机构无论规模大小，都严格在现有法律框架下开展业务。P2P小额贷款机构作为一种金融方式创新，自始至终都在证券与交易委员会（SEC）的监管之下运作。Lending Club 成立于2006 年10 月，2007 年5 月开始以Facebook 上一个应用的形式运营。2007年8 月，Lending Club 网站正式上线，全面开始P2P 借贷服务。7个月后，2008年3月，证券交易委员会(SEC)认定其经营的票据为证券性质，需要准备申请注册。Lending Club于当年4月7日主动关闭投资部门业务，主动进行SEC合规化认证。正是由于较早通过了监管部门的合法认证，Lending Club才在后面的发展中一路高歌猛进，目前已占有全美75%的P2P借贷市场份额，成为全美市场占有率最高的P2P平台。而在2006 年成立的美国第一家P2P借贷平台Prosper，成立之初曾寻求SEC 提供一封监管豁免函以确定其运营方式的合法性，但多次尝试仍未被允诺。在法律边缘游走了两年多之后， 2008 年10 月24 日，SEC根据新的法规去审查prosper，此时prosper 存在很多不合规的地方，正式向Prosper 下达了要求其停止运行的通知书，被迫停业一年。尽管后来通过了认证合法，但一年的停业已经导致市场机遇尽失。
（二）P2P小额贷款机构性质为金融信息中介，不承担信用风险
正是由于一开始就在既有的法律监管下运作，所以，美国的P2P小额贷款机构经营都很规范，业务定位在专业的互联网借贷信息中介，平台的主要收益来源为向借贷双方收取的手续费，不取借贷利差，所以不承担借款风险，借款的信用风险完全由投资人承担。这就保证了P2P借贷平台的安全和稳健运行，不存在国内频繁发生的P2P平台“跑路”、倒闭等风险问题。
（三）P2P小额贷款机构善于借助银行等第三方机构的优势拓展业务范围
借助银行等第三方机构的优势开展业务是美国P2P小额贷款机构的一大特色。如全美市场占有率最大的Lending Club，其贷款发放是通过与富国银行合作，借用富国银行的牌照开展贷款业务。Lending Club等于为银行提供外包风险评估业务，所以，其风险评估标准要经过合作银行的认可，收取的手续费要付一部分给合作银行。这种做法对于非银行贷款人来说，既取得了贷款资格，又借助银行的客户资源拓展了自身业务。Lending Club主要做客户信用卡过桥贷款就是利用了银行信用卡客户的资源。从其官网公布的数据可看到，截止2014年6月30日，Lending Club83.42%的贷款是用于再融资和清偿信用卡借款。P2P 网贷主要充当了银行信贷的补充角色。Lending Club 的优势在于其灵活的风险定价策略（根据借款人资信情况决定利率），这使信用优秀的借款人拿到比银行更低的利率，而信用不良的借款人在支付更高利率的前提下也能得到贷款。
以接受的捐助资金进行无息贷款（贷给贫穷的人、边远地区和生活脆弱的人群）的非营利性P2P小额贷款机构Kiva，其放款对象的筛选由与其合作的小额贷款机构推荐，这就极大地降低了Kiva放贷对象的筛选成本，而又能借助所合作的小额贷款机构的网点优势扩展市场空间。截止2015年5月底，与Kiva合作的小额贷款机构（称为实地合伙人Field Partners）共有296个，分布在全球86个国家。正是由于众多实地合伙人推荐的借款人，推动了Kiva的业务拓展，从而帮助其实现贷款减轻贫困的目标。
（四）建立自己的借款信用风险评估系统，提高审批效率
P2P小额贷款机构尽管不承担借款信用风险，但作为借贷平台要获得投资人认可，降低贷款风险，就有必要尽职审查借款人信用条件，为投资人把好关，选择最优质的借款人。如Lending Club其副总裁兼首席风险官，公司建立有专门的风险管理部门，全公司有1000多职员，其风控团队就有300余人。为了提供信用评估效率，公司建立了独立的信用风险评估系统，该系统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为借款资格自动评价审核系统，借款人只要按照系统提示要求输入相关信息，系统立即自动给出借款资格是否合格的反馈信息，还包括可借金额、月还款额等等。第二部分是借款风险定价系统。在第一部分审核基础上，进一步确定借款的价格。借助这两部分风险评估系统，大大提高了借款评估效率，其平均放款时间在6天内，若客户资料完备，信用条件合格 ，在自动审核条件下，从申请到放款2天即可完成。非自动审核的借款项目，最长不超过15天。
赴美西考察团参访谷歌公司
三、启示与借鉴
美国发达的社区银行和P2P小额贷款行业，成为多层次间接融资体系最底层的重要金融子系统，为美国经济保持活力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美国小微金融的特点和创新做法，对商业化的小额贷款行业来讲，具有如下启示意义：
第一，应始终把服务社区和小微企业作为公司的根本目标，坚守传统业务，在风险可控的前提下开展业务创新。目前，大多数小额贷款公司无论规模还是专业人才都比较有限，缺乏开展业务创新的条件，而社区和小微企业是目前金融服务的短板，其中小微企业金融业务是服务实体经济的着力点，更是政策鼓励的方向，因此，做好这两块业务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正确方向。富国银行的成功就在于长期坚守了传统银行业务，从而实现了稳健发展。
第二，通过对客户的人性化关怀，树立公司良好的社会形象，提高客户忠诚度。在美国，无论大银行还是中小银行都十分强调顾客和服务的重要性，而这方面恰恰是国内小额贷款机构的不足。重视客户，要具体地体现在日常服务的方方面面，通过办公环境、专人接待、跟踪服务、实用小礼品赠送、开展社区公益服务等等方面维护客户关系。这方面旧金山的弗雷蒙特银行的做法值得借鉴。
第三，建立和完善信用风险评估系统，使风险控制规范化。美国有完善的个人和企业征信系统（早在1971年就已建立），覆盖了全美85%的人口，而且征信信息透明、准确度高，并受法律保护。政府对征信市场不做过多干预，完全靠市场竞争形成了三大征信公司（亿百利Experian、艾克菲Equifax、全联Trans Nuion）做信用数据收集整理，费埃哲（FICO）做征信数据分析和评估的专业分工格局。基于健全的信用数据来源和多元化的征信产品服务企业，为美国小微金融机构建立自己的信用评估系统提供了基础条件，所以，无论是富国银行这样的大型银行，还是Lending Club这样的P2P小额贷款机构都有自己的客户信用风险评估系统，从而极大地降低了信用评估成本，提高了贷款管理效率。从现实来看，征信体系的不健全成为我市小额贷款行业最大的金融基础设施建设短板。我市小贷行业要根据现时信用体系及诚信状况制订可行有效的风险评估办法，确保信贷资产安全。
第四，P2P小额贷款机构，必须坚持金融信息中介这一定位。在美国无论是像Lending Club这样大型的P2P机构，还是像Kiva这类以减贫为目标的非营利性机构，都以手续费收入为主（Kiva为捐款人给的小费），平台借贷风险完全由投资人（Kiva为捐款人）承担，体现了平台的纯金融信息中介的性质。当前，国内P2P机构由于行业监管制度尚未出台，准入门槛很低，这一方面为P2P公司经营模式创新提供了宽松的市场环境，但另一方面也出现P2P机构鱼龙混杂，不少平台做资金池、自我融资、自我担保，导致平台风险不断爆发，违法犯罪行为屡见不鲜。美国P2P机构稳健的运作模式启示我们，作为非银行的准金融组织，其实质是撮合民间借贷的中介机构，其经营的安全性应置于首位。
(执笔：温州大学城市学院杨福明副教授)
2015年6月26日
